五一番外篇 上 老夫老妻
今年是咱九小队成立的第八年了吧。”
萧云杰撩起衣服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用脚使劲儿踩了踩战壕的边缘，这八月里热的像是下了火，偏偏雨林里又潮湿闷热，这样的环境不适合人类生存——蒸笼似的，喘口气儿都费劲儿。
萧云杰这话也是没话找话，不过也不能怪他，昨天刚下了雨，四十来度的烈日透过层层树冠，和地面反上去的水蒸气碰撞在一起，这老九队的几位已经在这种环境下挖了五个小时，卷王燕破岳也累趴窝了，中暑到干呕，最后这几米只能交给他的怨种兄弟萧云杰。这时候再不找点话说，气氛可就太低沉了。
燕破岳喝了两支提前准备的藿香正气，缓了缓神，站起身把铁锹接过来，给战壕夯了夯土。
“问你话呢呀燕子。”
燕破岳确定好战壕的质量过关后，把铁锹插进土里，无精打采的应着，
“嗯……是了是了，第八年了。”
“他正打蔫儿呢，老萧你可别逗他了。”
岳空扛着铁锹从小路一头走过来，他倒是看不出来有什么疲惫样子，脚步轻快，满脸红光，嘴边甚至还挂着点笑。
“你们那儿干完了？”
燕破岳喘了口气，朝着老岳扬了扬下巴。他不明白都是同样的工程量，他和萧云杰累的跟孙子似的，岳空怎么就没事儿呢。
“干完了啊，你们怎么这么墨迹。”
岳空背后闪出另一个人影，是郭笑笑，一手拎着她和岳空的外衣，一手提着一树杈的野果子，相比拿着一大堆工具的岳空，脚步更显轻便。
“你们是男女搭配，干活不累。我们俩可受苦喽——你看看，都给燕子累吐了。”
“哟，这么严重，没带点解暑药？”
老岳把工具立在一边，过去像模像样的摸了摸燕破岳的额头，一生要强的燕破岳则把他手推开，没好气的回了一句
“不是累吐的，热吐的！”
岳空嗤的一笑，朝蹲在那边和萧云杰分果子吃的郭笑笑招招手，
“笑笑，笑笑！”
郭笑笑正和老萧研究这些果子的分法，说一共十二个，萧云杰燕破岳分三个，曹奔白龙分三个，许阳穆青分三个，她和老岳分三个。
萧云杰不同意，他说两人怎么分三个呢，那不得打起来吗。要按照他说，就得按人头分，八个人一人一个。郭笑笑就问，剩下四个呢。萧云杰露出点狡黠的笑，说夏梨一个，萧大壮一个，萧二妞子一个，郭笑笑挑挑眉，还有一个呢，给谁？
给穆青那小对象儿呗，人穆青好不容易搞个对象，年纪又小，学历又高人又漂亮，咱老哥儿几个不得帮他哄着点奥。
“媳妇儿！”
岳空叫几声她不应，一叉腰直接喊开了。郭笑笑回头起身，往他那边走过去
“叫魂呢你——在外称呼职务，这种小事还要人教？”
岳空不反驳，还是笑，笑的眼角褶子都堆了一堆，他不顾燕破岳的反抗，用手撸了把他的头发，一手在自己耳朵上比划了比划
“燕子中暑了，你带耳药了吗？”
笑笑从兜里掏出来个笔管大小的竹筒，凌空丢给岳空，岳空又把东西递给燕破岳，
“我老丈人给的，蒙医密方，涂点在耳朵里，提神醒脑，还能治中暑。我老丈人专门给我送来的，一共就那一瓶，这点就送给你了。”
燕破岳那白眼翻上了天，萧云杰叼着个果子凑过来，塞一个给燕破岳，燕破岳自己涂了药，瞬觉一股凉气透顶，打了两个喷嚏，脑袋就没那么沉了，人也回魂儿了，于是起来收拾东西准备回去，但人来了劲儿，那张嘴也就闲不住了。
“老岳，你这秀的也有点太刻意了吧。再说人家笑笑马上就是总教官了，你在外面还这么叫，可小心她回家去，给你加训——”
“什么叫人家啊，笑笑对你们是人家，对我怎么能是“人家”？”
“行行行，你家的你家的，也不知道你这么肉麻人笑笑怎么受的了的……”
一行四人说着话，收了东西往营地走。萧云杰问了句其他人呢，岳空说都已经干完了，早在营地里等着我们了。
今天可能是小九队，啊不对，老九队的最后一次共同执行任务了。虽然只是一个没什么技术含量的，挖战壕的任务，但弟兄八个还是很珍惜这次久别前碰头的机会。这块山地面积大概三四十平方公里，地形除了雨林和山地，还有一些破旧的民房群落，一条河沿着山脉断断续续的穿过这片土地，像一条虚线，给这片山林画了一条标准的对角线。
这里是刚刚划进训练基地的，下一批小豹子进来时，会在这个新的场地加训一场角逐赛。但是这片山头毕竟是块“处女地”，秦峰大手一挥，把老九队这哥几个都轰了进来，让他们给“拾掇拾掇”，挖几条战壕，用脚步把这片山林碾压一遍，看看里面有没有什么无人机拍不到的隐藏风险。白龙把这片地分成了东南西北四个区域，两人一队分开行动。地方虽然不大，但地形复杂，而且这两天的天气奇热，中午进去，等干完了天都快黑了。
“我知道了，这块地方的山脉，北高南低，从东北蜿蜒至西南，河道依山而下，所以西南角背阴面的山坳里不仅地势低水汽大，阳光也不充足，肆意生长的灌木使得空气也不流通，所以我和老萧在那挖战壕时会觉得非常憋闷。而你们三队人所处之地，要么地势平坦，要么地势高耸，虽然热，但潮气没那么大，所以只有我们俩中暑了。”
燕破岳一本正经的分析着，捡了个树枝在地上画了个地势图，其他的人面面相觑，还是许阳最先破功，
“噗，燕子啊，我们又没笑话你累吐了的事，用不着急着找补嘛。”
“我没找补！我这是认真分析问题！而且，我是热吐的！”
看燕破岳急眼了，萧云杰赶紧把手里的烤鱼递给他，拍他肩膀的手透着一股异常的……娴熟
“好了好了，热吐的热吐的，快拿着烤鱼吃吧啊，一会儿凉了就不好吃了。”
“……你小子别占我便宜！那我当你儿子哄了是吧！”
这下其他人也都忍不住了，连郭笑笑都笑出了声。岳空照旧出来打圆场，郭笑笑坐在他身侧，手里拿着两条用树枝穿起来的烤鱼。这时节的鱼不算肥，但也许是长久没人打捞的原因，这河里的鱼都长的很大，每一条都足有两斤多。虽然只是经过了最简单的烹饪方式，但比起他们以往的野外生存训练中获取到的食物——虫子，蛇，甚至一些含有微量毒性的植物以外，这烤鱼已经算是上等佳肴了。
“燕子什么时候走啊。”
“嗯，已经收拾好了，明天上午东部战区的车来接我和老萧。你呢，你这一走，和你那小女朋友的恋爱还不立马就黄？”
“去你的，呸呸呸！不会盼人点儿好吗？”
这次老九队是真的要拆伙了，萧云杰和燕破岳被调走，他们要去东部战区给作战部队搞特训，上级的意思是要在华东地区所有部队里挑些精锐，搞出一个特训营来，而他们俩就是代表猎豹空降过去的特训指导员。
“秦队说了，你们俩的档案还在猎豹，等那个什么鸟的特训搞完了，说不定还会让你俩回来呢。”
说这话的是穆青，他也要走了，秦峰本来是不放的，但据说是西部总战区的总司令亲自要的人，说看中了他的特战经验和医疗技术，直截了当的和秦峰说的，不放也得放。
“人送到东部战区，档案却留在猎豹。这不是预备让他们俩回来，而是对他们俩的一种保护。”
沉默至此，郭笑笑终于开口了。她素来少言寡语，但对于这些弯弯绕的事倒看的比旁人通透。
“燕破岳和老萧虽然有多年的特战经验，但在东部战区那些老油条眼里依旧还是不够看的青皮嫩瓜。放着自己的人不提拔，却从猎豹挑两个年纪轻轻的兵空降过去当指导员。他俩这走马上任的路可不太平，所以把档案留在猎豹，是保护，也是警戒，警告那些居心不良的人，要使绊子前先掂量掂量，他们毕竟还是猎豹的兵，不看僧面看佛面，如果他俩真的被针对了，那猎豹还是会出手的。”
燕破岳和萧云杰听完都若有所思，他们心里也明白，要出去的人要回来是很难的，这一别后万里难逢，再想见面，恐怕就得等到老几个荣休之后了。这时一边的曹奔也开了腔，
“这也算是秦队给你俩争取的最后的保障了，等他一退啊，你俩可就没人罩着喽~”
穆青一边说，一边坏笑着往大老白身上看，白龙让他盯的浑身不自在，其他人也一脸看戏的样子等大老白说话，
“……看我干什么？”
岳空拿过笑笑手里的鱼，递一个给他，
“看看我们下任中队长，买哄买哄你，以后好罩着我们啊。”
“就拿这鱼买哄我？”
“这可是我媳……我，我们郭副总指亲自烤的鱼，买哄你还不是绰绰有余？”
众人都笑了，大老白也忍不住软了嘴角。大家心里都清楚，这次的分别后，老九队再要这么整整齐齐的碰个头怕是就难了。秦峰也是五张的人了，综合素质已不适合留在前线。他的位置由吕屠接管，白龙提了中队长，曹奔总指挥，郭笑笑给他做副手。许阳和岳空则作为猎豹的中坚力量，参与到下一波小豹子们组成的新的小队里去。
众人围着火堆吃鱼，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大家都不由自主的想起九小队刚刚成立时，十日谈的情景。大约行伍之人也没长煽情的哪根筋，没什么依依惜别的话，只是话话家常，互相勉励。
“老萧这一去虽远，好在有燕子一起，你俩还能有个商量。穆青可就惨了，刚找个女朋友就要异地恋，哈哈哈哈哈哈！”
“我看最惨的是夏梨，五年生俩，自己生自己带，你小子，一口气儿都没让人歇啊！”
“嘿——你小子明显就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萧大爷我家有贤妻儿女双全，你们谁有这福气啊？”
自从萧云杰结了婚有了孩子，他身上的话题就变得更多了，夏梨为他生了两个孩子，大儿子四岁了，淘气的厉害，小女儿一岁多，刚刚会走路。他这一去最不放心的就是夏梨，一个女人拖着两个孩子生活，两边又没有老人能来照顾，真是难为她了。
不过，好在还有老九队的其他人。
燕破岳的爸妈也算是看着萧云杰长大的，他们帮萧云杰给夏梨在云岭找了房子，离燕破岳家不甚远，燕破岳也多次和二老说过，请他们务必帮忙多照顾夏梨母子。剩下的五个人再加上冷冰，六人分了三组排了班，每月休假时都会轮流去夏梨那照看他们。
萧云杰给孩子取了名儿，大儿子叫萧大壮，小女儿叫萧二妞。这名字被老九队的其他人笑了五年，但夏梨却非常满意。她说他们老家都讲，便宜名字好养活，她就图着这俩名字便宜，两个孩子能皮实点儿，好养活一些，她也就省心了。
两个崽儿正是可人疼的时候，一个个腻人的很，他们最喜欢的就是郭笑笑，每次笑笑去都会收获两个手臂挂件儿，大壮的嘴皮子和他爹一样利索，姑姑姑姑的叫个不停，笑笑一进门，这小子就拽着她裤腿儿叫姑姑抱抱，妞妞也蹒跚的跑过来，嘟嘟嘟嘟的叫，笑笑给他俩抱起来，大壮又叫姑姑亲亲，笑笑亲了他左边，妞妞也把右边脸蛋伸过去，嘟嘟嘟嘟，妞妞也要。
萧云杰结婚五年了，岳空和郭笑笑结婚也快七年了。他俩一直没要孩子，笑笑的身体在一次次伤病里磨损的太过了，医生说不大适合受孕，即使真怀上了，也很容易生化，或者自然流产。于是他们也就一直没强求。岳空倒真没把这事放心上，他只要笑笑调养好身体，能健健康康的陪在他身边就够了。他这辈子，守着国土，守着边防，守着笑笑，他只要这些，别的，什么都不求。
临别之前的气氛总是伤感，为了活跃气氛，许阳又拿出那个终极大笑话来说了
“ 对了，你们还记不记得老萧结婚那天的事，哈哈哈哈！现在已经在连队里传成一段“佳话”了！”
婚礼上的萧云杰哭的涕泗横流，擦擦那糊了满脸的鼻涕，抽抽噎噎的说:
“谢谢你夏梨，谢谢你肯嫁给我，给我一个家……呜呜呜呜~”
九小队其他人坐在台下也都湿了眼眶，特别是燕破岳，他这兄弟孤苦了小半辈子，如今万家灯火，终于也有了他的归途。
接着新郎官儿在台上哭罢多时，眼泪八叉的牵着新娘的手郑重其事的发誓，
“我下辈子的愿望，就是和你在一起，我和你，和燕砸，在一块，咱们仨好好过日子……”
九小队的其他人在下面笑出了眼泪花，燕破岳在台下的表情可谓是五彩缤纷精彩异常，他满脸的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可这事儿还是被流传到了连队，直到夏梨第一个孩子降生，都还有人传他俩是gay……
天已经完全黑了，八个人结束了这最后的集体谈话，灭了火堆往回走，岳空抓着郭笑笑的手走在最后，他知道笑笑虽然不说，但她并非无情之人，这么长时间的相处，小九队变成了老九队，猎豹里的人来来去去，他们八个人却一直在一起，她心里也知道，天下无不散的筵席，可她不喜欢离别，或者说，不想面对离别。
“ 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
岳空勾勾她手指头，她依势抓住他手掌，岳空低声念了句诗，引得郭笑笑抬头看他，
“只要有知心朋友，即使远隔千里也如近在比邻。我们不是要分离，只是他们要奔往新的战场了，他们会看到新的风景，结交新的朋友。我们一起度过了几千个日日夜夜，他们不会忘了我们的，所以，别难过，笑笑。”
郭笑笑捏捏他指头，轻轻点点头。
总之现在岳空陪在她身边，他不会离开自己，就是最好的事情了，对吧。
——
猎豹是作战部队，没有指定的家属楼，岳空和笑笑结婚后，经过上级特批，在部队招待所给他们布置了一间房。这个招待所本来是用来临时接待探亲家属的，但是猎豹训练基地的位置太过偏僻，所以这招待所一年四季也没几个人来。他们结婚后，还在云岭城区买了一套小房子，四五十平，一室一厅。他们管那个小房子叫“家”，管招待所的那间房子叫“小楼”。偶尔休假，两人才得空去家里住住，平时就还各自住自己的宿舍，偶尔要过个二人世界，就和中队打个夜不归宿的报告，回小楼去住，第二天再早早地回到训练基地。
九点钟，夜已经深了，明天老萧他们就要走了，老九队的宿舍在不久的将来也会被重新分配，所以今天岳空回了宿舍，哥几个想再搞一次卧谈会。大概九点二十几分，郭笑笑刚躺下，门外就突然响起了岳空的声音
“笑笑，你没事吧？”
——
郭笑笑真的很少笑，据老九队的其他成员说，近来几年，她的笑容已经多了不少了。但平时在外人看来，她大多数时间仍然是一副冷冰冰硬邦邦生人勿近的样子。
起码这样笑的露出十二颗牙、笑出岳空同款鱼尾纹的样子，从来没在除岳空外的第二人面前暴露过。
但她的笑容现在没人注意，因为剩下的七个男人都蹲在医务室的地上……挠头……
是的，字面意思的挠头。
“啊痒死了！我要疯了！”
“卧槽了啊这什么鬼虫子啊！为什么涂了药还那么痒啊！”
“妈的我真是服了！人走背字儿喝凉水都塞牙啊！”
今天下午挖战壕的时候，许阳穆青还有曹奔白龙都用水湾里的水洗头降温了，结果不知道染上了水里什么不知名的未孵化的虫卵。头皮体温又高，一晚上就孵化出小虫子来了，哥几个睡一个房间，一晚上就把燕破岳萧云杰还有老岳都传染上了。那虫子咬的人奇痒难耐，越痒越挠是越挠越痒，医务室的军医给开了药，可涂了也不甚奏效。
郭笑笑笑的肩膀一抖一抖的，出了这种集体性事件，秦峰和吕屠也被她从被窝里薅起来了，此时三人就站在留观室玻璃墙外面围观这几个挠头挠到崩溃的老爷们儿。
“真受不了，我看着他们，我觉得我自己头都开始痒痒了。”
秦峰抠抠后脑勺，吕屠也直搓脖子，
“这怎么弄，西部战区和东部战区明儿就来管咱们要人了，这，这一身传染病，不，传染虫的，咱怎么交差啊？”
军医端着托盘过来，说找了两种药膏，因为没有接触过相似病例，所以也只能是让他们试着涂涂看。郭笑笑看了看托盘里的药，直接从兜里掏出个电推子来。
“要我说，直接把头发剃了，用高锰酸钾溶液一冲一泡，先把虫子洗掉了，去了病根儿，再涂药膏止痒。”
“唉唉唉你别过来啊笑笑，我去就是想确定一下你有没有被传染，你非跟来干嘛？你赶紧给我回去，真招给你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岳空一手扒着留观室的门，一手挠着后脑勺，郭笑笑则是双手使力往反方向推，岳空渐渐不敌，用上了另一只手可头皮上的奇痒让他没办法坚持太久，双方僵持了几分钟，他就忍不住抬手抓痒，郭笑笑瞅准时机，一把把门胕开。
其他人都淡定围观，谁管啊，谁都不管，郭副总指教育自家爷们儿呢。好好看戏才是正经事。可唯有端着托盘的军医老李跺着脚满脸心疼——我的门呀，你俩轻点呀！
笑笑用带着橡胶手套的手抓住岳空脖领，把人推到墙边，岳空梗着脖子挣扎着要躲，让郭笑笑抬腿屈膝照他肚子就是一下。随着“呲——”的一声，手起推子落，那大脑门正中的头发悉声而落。岳空还在喋喋不休的唠叨，
“你那手别碰我奥，离我远点啊，要不你把推子放下我们自己推得了，燕砸，燕砸！过来给她推子夺下来！”
燕破岳还在那疯狂挠头，实在顾不上兄弟的委托。郭笑笑嫌他烦，制着他脑袋的那只手轻轻发了点力，
“你别动啊，一会儿推子剌我手了。”
岳空果然不敢动了。
三两下给他剃了光头，那边已经兑好了高锰酸钾，郭笑笑把人撒开，朝那边的盆子使个眼色，岳空就乖乖过去洗头了。
“下一个谁？”
——
第二天早上照常集合，点名，早操，吃饭。今天是老九队最后一次集合，大家本来还有点伤感的，但全猎豹伤感的只有这八个人。
剩下的人，就连秦峰都忍不住笑。一个郭笑笑站在第一位，后面领着七个粉色的光头。
是的，粉色，少女粉，高锰酸钾留下来的颜色。七个大老爷们儿，跟葫芦娃似的，异常壮观，特别白龙那大块头，顶个粉色头皮，金刚芭比一样，喜剧性十足。
早训后，要走的三个就不参加上午的训练了，回去拿行李等人来接。上午九点四十，接人的车也到了，秦峰冷静带着他们三人，背着包拉着行李走到门口。三人转身，朝着他们战斗过的地方敬了个军礼。
自此一别，前路漫漫，只愿各自珍重，天涯海角再相逢。
“等会儿！”
就在三人转身时，岳空远远的跑过来了。
“报告！请两位首长给我三分钟时间，我和他们再说句话！”
冷静和秦峰对视一眼，背过身去。岳空喘着气，从怀里掏出来几样东西，摊在手里给他们看。
“ 笑笑昨晚上回去连夜绣的，她说宿舍里没有彩色的线，绣的不好，叫你们凑乎着看。”
岳空手里是三个军绿色的荷包，不大一点儿，大概剪了块旧床单缝的，三角形的小小个儿，三面上用黑白线缝了蝎子、蜈蚣、蚂蚱——这是他们在一起吃的最难忘的一顿“饭”。
萧云杰嗓子眼发哽，强打个笑脸儿调侃，
“其他人呢，怎么就你一个来送我们啊。”
岳空也咧嘴一笑，
“大家派我来送的，曹奔说的，军人流血不流泪，别学那婆婆妈妈做派，搞什么十里长亭送张生呢。”
燕破岳拿起一个，握在手心，他的眼圈也在发酸，
“多谢了……”
岳空又好好看了看这三个好兄弟的脸，想着把他们的样子记得再清楚些，然后张开手，四个人抱在一起，穆青没忍住，还是掉了两滴眼泪。岳空把手收回来，擦了把脸
“得啦，哥儿几个去了都好好表现，记着别给咱们猎豹，还有九小队丢人。夏梨和孩子们，燕子爸妈家，还有穆青那对象，我们都会好好关照，你们别挂心。”
“知道，有你们在，我们没什么不放心的。”
那边的车按了下喇叭，四个人心里都知道，真正分别的时刻还是来了。
“白龙有句话叫我带到，他说，这八年他最得意的，最值得骄傲的事，不是我们九小队获得了多好的荣誉，取得了多大的成绩。而是这八个人，八个兵，他每次都能完完整整的带出去，完完整整的带回来。没有人扔在战场上，就是他做队长最大的荣耀。”
岳空整整衣领，立正，敬礼。三人也敬了个礼回他，
“我代表猎豹九小队队长白龙、副队长岳空，队员曹奔、许阳、郭笑笑，向三位战友下达最后的命令:请务必珍重！”
——
夜深了，上玄月高高的挂在窗外，郭笑笑的眼睛盯着那月亮一垂一垂的眨。她的腰上箍着一只手，背上还贴着一个淡粉色的大脑袋瓜。一道呼吸平缓的喷洒在她背上，也在她她五味杂陈的心里生出个可靠的坚实立柱来。
“月光太晃眼了吧，我去给你拉上。”
背后的岳空轻轻说了一句，起身给他关窗。郭笑笑拽了下他的手，示意他躺回来。
笑笑不喜欢离别，她对离别有创伤应激一般的反应，这八年来也算平平安安的度过来了，这对于作战部队，尤其是特种兵来说，已经是极大的幸运了。可他们仨一走，意味着九小队真的要拆伙了，虽然大家都知道这是必然，可笑笑心里还是忍不住难受。
岳空拍拍她的腰，笑笑默契的转身，把头扎进他怀里。岳空捋着她的头发，轻轻在她背上拍着，想往常一样的哄她睡觉。过了半晌，感觉着怀里人不动了，岳空本以为她已经睡着了，可低头一看啊，那眼珠子还睁的老大呢。
“不睡呀？”
笑笑摇摇头。
“不困呀？”
笑笑又点点头。
岳空眼里笑盈盈的，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温柔。他揉一把她的脖子，往下凑凑，在她睫毛上亲了两口，
“不睡，不睡的话，咱俩就……干点别的事儿呗？”
“啥事儿啊。”
笑笑笑着嗤他一下，明知故问似的，捏着他手不让乱动，
“高兴的事儿。”
岳空又俯下身来吻她，这次是脸，一点一点的啄吻，缱绻而珍视。笑笑慢慢撒开他手，往上躺了躺，岳空在她腰上捏了捏，她腰眼儿上最敏感——结婚六七年，这件事上，他对她的了解已经足够熟稔。
笑笑轻轻哼了一声，想起什么似的，突然把他手擎住，声线是少有的慌张
“不行不行，雨伞使完了……”
岳空把欲起身的她按住，在她耳边低声问
“你没买？”
“……本来要买的，不小心忘了。”
“我买了。”
岳空笑的狡猾，手从她衣服下摆钻进去，一路向上摸索着，在她胸口停住，找准了穴位，用食指轻轻按揉起来，
“夜深了，不闹你，给你按按谭中，免得胸闷。”
笑笑打了下他的肩膀，靠在他身上享受着这专属的按摩，过了好半天，笑笑拍拍他的手示意停下，按着他热腾腾的手掌在胸口熨着，又仰着头要他亲。
一吻毕，岳空才轻轻把手抽出来，夜实在太深了，明天还有明天的训练，他不想擦枪走火。
“好媳妇儿，别难过了奥，哄不好你，我也睡不着。”
“嗯……没难过呀。”
“那睡觉了，成不，别看月亮了，再看天都亮了。”
“嗯……”
她的头往他怀里又扎了扎，岳空轻轻拍着他的背，目光也移到那弯月亮上去了。
人都说千里共婵娟，燕子，老穆，老萧，希望不久的将来，我们还能再见面吧。
——
一些老夫老妻的空笑。
五一贺文，也是特战开播一周年的贺文。有两篇，此为上， 下篇下周发（画饼）
剧透:哥几个马上就会再次相见了🤣🤣
依旧是求回复，爱你们哟=͟͟͞͞=͟͟͞͞(●⁰ꈊ⁰● |||)
那边的车按了下喇叭，四个人心里都知道，真正分别的时刻还是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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